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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狗明】可遇不可求

纪录片开拍前,简自豪才发现他突然多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——

他无法面对镜头。

只要一对准那狭小的黑点,之前的一切就会立刻如潮水般涌来,从他的后颈开始泛上的阴湿冷汗,一层一层,浸透了衣衫。

“我不行……”他的声音又低又轻,近乎哀求,“你们给我写个稿子,我背出来行不行,别让我看着镜头自己说了。”

负责运营的工作人员其实也不过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,分明眼眶都红了,可还是声调柔和的劝他:“狗爷……你别……不是,我们写的再好还是不如你自己说的……”

简自豪看着她,眼底浮出空洞的孤独,他哦了一声,又把头低了下去,运营赶快安慰他:“没关系,只是试拍——调整一下我们再来好不好?”

然而再三的结果都不尽人意,简自豪舔了舔嘴唇,忽然涌起没来处的心酸,心酸如自十万英尺坠下,无人托底。

怎么什么事都做不好啊。

他想。

所有人都僵持着,不知所措,谁也不敢轻易去催促简自豪,直到史森明说:“——明天再拍吧,都辛苦了,今天就好晚啦,明天吧,明天再拍吧。”

工作人员被他吓了一跳,没人发现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,又在这里看了多久,史森明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肩,然后走到简自豪身边,背身对他们摆了摆手。

等他们都走了,史森明才半跪下去,手搭在简自豪的膝头上,下颌抵着手背,与他对视:“简图图去吃饭呀。”

他的眼睛极之清澈,没有沉痛,也没有故作的轻松,只是一如既往,带着一点笑意。

简自豪说:“——你先去吃吧,我等会再去。”

史森明仿佛还要说什么,却又吞了回去,最后,他扯了扯嘴角,试图再笑一笑:“好嘛,那你快点啊,要不什么都没啦。”

别笑了。

别笑了。

别笑了好吧。

他拍掉了史森明落在自己膝上的手,只觉得浑身发冷,好像刚刚那一下,拍掉了这个人从S7开始带给自己全部的私密的欢欣,简自豪没有看他,只是匆匆走了出去,他在门口时,余光微微撇了一眼,史森明仍然保持着刚才半跪的姿势,仿佛还留在上一个瞬间。

简自豪拉开门,轻轻说:“对不起。”

等他把自己摔在床上,一切迟钝的感官才再次解冻,后悔和怨恨统统席卷而来,简自豪只想飞奔回那间小小斗室,把史森明紧紧搂紧怀里,让彼此的骨头扎穿彼此的心脏,他胡乱的用被子裹住自己,把简自豪全部藏进黑暗的、无人可见的角落里。

没有人比简自豪更了解自己,了解在UZI这个光辉无限的ID下,简自豪全部的无助、冷漠与孤独。但UZI不应该是这样的,UZI应该被全世界的召唤师热爱,UZI应该永远在绝境里走出生路,在黑暗里捧出星子,即使跌落谷底,也应该在谷底里开出花来——

UZI本该如此。

是简自豪抹黑了这个ID,UZI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不点灯笼的操作,UZI怎么可以让自己的队友失望,UZI怎么会不能力挽狂澜,所以这一切都是简自豪的错。

是我抹黑了他。

简自豪在黑暗里深深地吸气,几近窒息,却仍然压抑不住内心翻涌的痛苦,他在输掉比赛的一瞬想通了这一切,却并没有使他感觉更好一些,简自豪仍然被无尽的绝望淹没着,绝望之下是更深的凄慌。

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,去年他也输了,但是输的和今年完全不一样,去年UZI输的像一个英雄,今年简自豪输掉了UZI的光荣,简自豪习惯了失去冠军的滋味,过去的六年里他无数次倒在距离至高荣誉的最后一步,他看着无数对手举起过奖杯,他习惯被捧上神坛,更习惯被信众转瞬掀下来,某一个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会习惯失败——

但是简自豪可以习惯成为失败者,UZI不可以。

UZI不可以。

UZI应该和召唤师峡谷一样,永远年轻,强大,每一次登场都象征着胜利,属于简自豪的伤病和脆弱,不应该影响到UZI。

那不行。

简自豪像固执的孩子,以为把被子拉过头顶就隔绝掉全世界,筑起小而隐秘的王国,而简自豪的王国空无一人,只有他孤独的坐在中央,没有人来访,也没有人真正接近。

在这样的痛苦和孤独里,他反而得到了深眠,这是比赛出局后的第一次,等简自豪醒来,房间已经沉沉暗着,他摸索着去开灯,不想却碰到一片柔软温暖的皮肤。

在史森明说话前,简自豪已经知道了那是谁,于是他反而不打算开灯了,现在的简自豪没有办法直面自己情人的面庞,他累吗,生气吗,或者更糟,史森明对他失望了吗——

简自豪从前不知道,仅仅是有了史森明会对他失望的念头,都让他的一切行为变得愈加艰难,最后,还是史森明先开的口:“你要是不舒服,我不碰到你,行不行?”

黑暗里,简自豪虽然看不见,却能感受到身边的床垫微微陷了下去,史森明离他很近,近的简自豪可以听见他的吐息,只是他们的身体没有任何接触,就像过去的几年,简自豪无数次与奖杯只差这么一点点距离,但从来没有触碰过。

史森明的声音在黑暗里十分柔和,带着些微的沙哑,他说我看你一直没去吃饭才来你房间看看,结果发现有人睡觉把被子蒙在脸上,傻子,不怕把自己憋死?

简自豪不说话,他就自己笑,一边笑还一边说:“你直播的时候说我是傻子,我现在就要说回来。”

他笑,笑声一点一点扎进简自豪的骨髓里,他听到自己说,别笑了,你tm别笑了。

史森明的笑声戛然而止,简自豪不知道自己发什么疯,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,只能恨恨的掐着手指,在夜里,他自我安慰,夜里没人看得见他在做什么。

“你总是这样,”史森明打破了令人绝望的沉默,他的语气轻飘飘的,“这样,动不动就翻脸,动不动就生气。”

“我刚来的时候还有点怕你,唉,谁知道上一秒还笑嘻嘻下一秒就开始喷我。”

“是不是喷我不罚钱啊,你把劲都攒到我身上了。”

“我有时候很生气,真的是生气到想打你一顿,就打不过嘛,想打还是想打的。”

“你不听我指挥的时候也很想打你。”

“让我去煮面的时候也有点想打你,不过现在这群人都赖着我煮面了,打不过打不过。”

“我当时想,给UZI辅助啊,是UZI——结果去年还是没有拿到冠军,当时我很怀疑自己,但是没有办法,只能做更多。”

“输了的时候……就特别难受嘛,真是难受,做梦一样,拿冠军的时候也像做梦,不过是美梦。”

“现在梦醒了。”他温热柔软的手,慢慢的、慢慢的握住了简自豪的手,“不管是噩梦还是美梦,总之都醒了,马上你还有全明星,还有德杯——”

他把简自豪的手递到唇边,极轻的吻了一下他的手背,虽然简自豪看不见,但是那掐青的皮肤上迅速掠过的嘴唇柔软无比,他说:“明年再来一年。”

简自豪怔了会儿,他像听到一个勾勒期许的蓝图,不禁有点踌躇胆怯:“明年我就二十二岁了。”

史森明轻轻笑了,他又吻了一记简自豪的手背,低低地说:“不对,你是二十岁。”

永远都是我们在一起的拼搏的年纪,永远都是倍受打击却还挣扎拼搏的年纪。

简自豪在黑暗里无法看清他的眼睛,但是周身却有汩汩热烫通体而过,他说:“对……我是二十岁。”

我还能打十年。

简自豪反手捉紧史森明的手,如果你真的这么深切的信任着我……

那就明年再来一年。

他的十五岁是网吧挨打与惊艳出道,他的十六岁是狂小狗一战封神与一步之遥,他的十七岁是连亚的苦涩与坠机转会,他的十八岁是无缘世界赛,他的十九岁是伤病和冷板凳,他的二十岁是负伤和接连失冠,他的二十一岁是得偿所愿和功亏一篑。从史森明不知晓的十五岁到他们并肩奋战的二十一岁,简自豪没有任何一年里尝到最后全然的甜美,但是他无论嘴上说多少次太累了不打了,还是最后一步一步来到了这里,来到了这个心碎的夜晚,简自豪在这里,UZI也在这里——UZI的不世声名,全部是简自豪一场一场比赛打下来的。

史森明吻着他们紧紧交缠的手指,他说,好,明年继续努力。

可能是因为他的语气太天真了,简自豪不由得笑了:“当时你是不是也想努力努力,我们就在一起啦?”

史森明笑了一下,说,那不行,不一样。

简自豪执拗的扳过他的脸:“哪里不一样?”

他听到他的情人用沉哑的声音温柔道:“拿冠军,努力就行了,但是碰到你,和你在一起,只有努力是不够的。”

史森明永远不会告诉简自豪,S7的那个拥抱,不只是给了UZI安慰,也是Ming的温暖。

后海有树的院子,夏代有工的玉,此时此刻的云,二十来岁的你,这一切,都是可遇不可求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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