lobe

【宁明】三千年前

听朋友说了点当年的事,突然明白那条短信真正的意思。

一点旧欢,几乎是三千年前的故事了。

#

在高振宁被囚禁的那段日子里,史森明是他最光明也最隐蔽的快乐。

虽然战队经理既不给他上场,又不肯放人,被威胁被囚禁被折断翅膀踹进泥淖里,可是有史森明。在暗无天日看不到前路的日子里,史森明陪他双排,声音总是那么明快,听着,就觉得生活不全然是绝望。

他像光一样,像自由,也像梦想。

但是他和史森明说这破事儿的时候,也没抱什么希望,单纯是因为信任,以及隐隐真的撑不下去了,高振宁这东北爷们,火和钢铁塑造的城市养沃出的爷们,才开了口,其实史森明那会也就是个小孩子,比他还小,能有什么法子呢,是不是?

那时候史森明说话奶呼呼的,他说,我不会让你出事的。

高振宁脸上苦笑,声音却还是那么好听,他说好,哥信你啊。

他那时候不知道,史森明是真的不会让他出事的。

高振宁没想到史森明走通了刘谋的路子,半夜打给他电话,那边软绵绵的说,你来上海呀!

高振宁那时候还不知道有没有盼头,就是想见他,总想着见他一回,怀揣着并不乐观的心思,要是以后真的没法打职业了,联系的少了,总得见一面吧。

他偷偷跑了出去,没拿行李,一路上还被跟踪。在车上,高振宁别过脸去看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象,突然觉得这真像逃亡。

浪漫至死的逃亡。

……一个人,一辈子,大概只有少年的时候会这么做吧。

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,高振宁第一次见史森明,只一照面,他忽然觉得心口隐隐的作痛。

高振宁归于昨晚睡得不好,没有在意,史森明一把扑他身上,身体轻轻飘飘,纤幼眉目里一派纯品,只穿简单的素色短T,露出纤细手臂,如花枝,血液汩汩的穿流。

刘谋在边上笑着看他们打闹,过了会才把两个人赶去休息,史森明坐在床上把他手机丢过去:“不知道谁给你发短信了。”

高振宁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,忽然僵住,战队经理每一句都很不客气,威胁进一步升级,你们两个都等着禁赛吧。

史森明对一切一无所知,还是笑眯眯的仰着脸看他,一双眼澄净无暇。

他就是高振宁对一切自由与梦想的具象。

高振宁心里也怕,也悔,他也才十六七,满心的胡思乱想,想我拖累他了,是我拖累他了。一直惦记到深夜都睡不着,史森明敏感的悄悄钻到他身边,幼细手臂搂着他的手,小声说,没事的,没事的……我和嫖老师说了,他要签我,就也要签你才行。

软绵绵的一遍又一遍,轻而又轻,没事的,都会好的。

宁,都会好的。

刘谋的手段还是高,他教高振宁,你去告诉他们,你想要这个辅助一起玩,就说你们默契啊什么的,吊他们先来找我买人。

那边从威胁到怀柔,无所不用,高振宁看着那一条一条的短信,他一边想,一边慢慢回复道,最能打动我的被他们掌握了——

就是那个辅助。

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我只想和他在一起。

高振宁舔了舔干干的嘴唇,想到经理一口一个禁赛,他感到一种刺激混合着痛快,从心底钻上来,把他周身那股狠劲儿,顶开一丝缝隙,高振宁按着手机,他想,去你妈的,不让我打职业,让我禁赛是吗,我也只想和他在一起,我就是打不了职业了,我也会很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日子。

他按着手机,一个字一个字的敲出来:“遇到这种很难,我想珍惜。”

当时他打完字,手心冒汗,就一下一下在裤子上蹭,史森明不知道他在干嘛,趴在沙发上,像猫一样,歪着头:“是不是太热了,空调打低点?”

史森明好像一直是这样,对他心里那些热切的东西,一无所知。

这短信刘谋也看了,看完哈哈大笑,说,可以可以,很骚,像我。

比耍流氓,这些人还不是刘谋的对手,来阴的来阳的都搞不过,之后他们就顺顺利利在一块儿打比赛,一起输,一起赢,一起说些现在想起来要笑的疯话,他们感情很深,情侣ID两眼,高振宁闪现扛塔替史森明送死也是一景儿,遇上调侃,高振宁只笑,心里却很有一点隐约的得意,他和史森明当然与众不同,曾经高振宁没钱没名没自由没未来,和朋友的抱怨也只是图消气,他没想到史森明会为了他做那么多,那么深。

——什么样的朋友会做到这个地步呢?

他心里有陌生的东西在蠢蠢欲动,然而每次试图表露,都在史森明清澈眼底化为乌有,那双眼睛始终干净天真,看他和看旁人,没有分别。

史森明的朋友那么多,他开玩笑叫人请吃饭,总有人在门口等着接他,他还有个怜爱有加的小玩伴,全中国一大半玩lol的人都知道jkl打的秀打的好,知道他们双排有多么猛,形成反差的是YM总在最后不尽人意的成绩,高振宁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,如果换一个更强的AD,更适合史森明的AD,也许结果会有不同。

但是这样的话,高振宁死也不肯说出来,和他那些莫名的心思一齐,都压到最深最深的地方,直到又一次跌在LPL的门口,刘谋带着这些失落的孩子去吃大餐,不管他们喝酒,连史森明都喝了两杯,醉眼饧涩,被高振宁半扶半抱弄回房间去,坐在床上都坐不直,歪歪斜斜倚在一边,鲜红嘴唇微微翘着,好像在笑,又不像笑,高振宁坐在他对面,也喝了不少,酒精一点一点熏的他胡思乱想,真想咬一下他,咬他稚幼脸颊,咬他神奇的灵巧的右手,咬他落一颗黛痣的锁骨,然后一点一点往上,吮他的嘴唇。

但是高振宁什么也没有做,只是过去替他调了调位置,让史森明安安分分睡在床上。

但是史森明怎么可能安分,躺下来还要晃着手要他,高振宁略俯下身,就被他一下勾住手,踉跄了几下,才听他在耳边轻轻说,都会好的。

以后都会好的。

高振宁应着,说,我信你的。

我一直信你的。

他应了一句又一句,眼睛酸涩的闭起来,涩里总透着一点点甜。

他那时候不知道,很快就没有以后了。

第二天,他们都睡过了,史森明卷在被子里像小猪一样睡得好香,脸蛋粉白幼软,,他的脸埋在枕头和被子间,脸颊润润的留着小孩子的奶肉,高振宁偷偷掐一下他的脸,小声说:“猪啊。”

他喝的也不少,还有点昏昏沉沉,虽然是第一个到的,可看到刘谋脸色不好,还是讪讪笑一下:“不好意思迟到了。”

刘谋却没有在意这个,只是开门见山,告诉他,RNG的老板指名要史森明。

“他已经找了我一个月,”刘谋点了根烟,深深吸一口,又烦躁的掐了,他看了看高振宁,想说很多,又说不出来,最后摆摆手,“等小明睡醒了,让他来找我。”

高振宁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房间的,他看着史森明的睡颜,史森明沾了枕头就能入睡的,高振宁伸手,极之爱惜的轻轻抚过他的面颊,手很轻,连一点印子都没落下,指甲和纤薄的皮肉还没来得及贴紧,就倏地分离。

他的嘴唇一张一合,无声的说,我想珍惜。

我想珍惜。

我只是没有这个命了。

我没有这个本事。

他看着史森明睡着的模样,心里恨不得时间就定在这一刻,可是高振宁只是个普通人,赢一场BO5都做不到。

史森明睡醒第一反应是看时间,然后绝望的说完蛋,睡过了,嘟囔了一通才发现高振宁也在睡房,好像一下安心不少,腻过去说以后再也不喝酒了,头好晕,高振宁在他脸上弹了一下,说,嫖老师找你有事。

谁也没想到史森明会拒绝来自RNG的邀请,刘谋头一回被最心爱的孩子气得要命,心里有气,可又疼他,只好压着火气问,为什么不去?

史森明在他面前垂着头,看起来纤纤细细,完全还是个孩子,小声说,想在我们队打上LPL。

刘谋一下子就心软了,他摆弄着一根烟,烟灰烧成细细一截,他也没有吸一口,愁了很久,他还是去找高振宁,他们两个感情那么深,简单点几句,高振宁就能明白什么对史森明是好的,让最亲密的搭档去劝,史森明总该听的进去。

两个人站在阳台上,刘谋咬了烟,没有点,含含混混的说,谁还不是从以前打过来的,战队里总有人感情好的不得了,说要一直在一块儿打,拿冠军,拿世界冠军,连拿仨——UU那种破队这样的人最多,调子起的最高。

他把烟从嘴里摘下来,看着高振宁,问他,你还乐意回去吗。

高振宁微微打了个哆嗦,摇了摇头。

刘谋说,对啊,人往高处走,是不是?

他的声音那么恳切,你和小明多好啊,你不该为他好吗?

高振宁拖着步子回了睡房,他有点麻木,可能是被冷风吹了太久,他想起了很久没有想起的,被软禁的那段日子,暗无天日,除了自己的手,和那一端史森明的声音,没有什么是可以依靠信任的。

很快他就只剩下自己了。

夜色里,高振宁看不清史森明的脸孔,只能听见他细小的呼吸,黑甜一觉,直到天明。

他想方才面对刘谋几句轻描淡写的话,堵得几欲怄血,他心里说自己愿意和史森明一起留下来,一起再打一次,也愿意和他一起去RNG,一起面对新的挑战,可是这些疯话连说都没必要说,史森明留不下,高振宁去不了。

他想明白了,卷席而来的是更重的羞耻与失落。

史森明终究是个好孩子,不用人多劝,很快就乖乖点头,连搬家都很快,毕竟他没太多东西,只是少了一个人,房间就显得空空落落,车就在外面,他们从窗口看下去,能看到一半车牌,史森明说,我走了。

他的脸微微低垂,眉眼安静,高振宁这会儿终于仔仔细细看他,他学了刘谋全套骚话,却一句都说不出来,看了一遍又一遍,高振宁心里只有无尽苦味。

我误卿卿,卿卿误我。

车子一发动,很快就看不见影儿,高振宁还是敞着窗,风幽幽的灌进来,他忽然想起那年,战战兢兢逃出来,往上海跑,心里只想去上海见史森明一面。

那是一年里,六月的上海。

流水落花春去也。

原来天上人间,三千年前。

评论(37)

热度(680)

  1. 共24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