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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卡明】桃花扇

卡明AU，很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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史森明的祖父来加时，把那间小小店铺也迁至温埠，一如从前，做些古玩珠翠的修复寄卖生意，但并不亲手打理，父亲醉心在素里的大片农田，于是店铺荒废经年，这也是常见的故事，一式家族business，倘若后辈无心接手，往往就不得不风流云散了。

史森明是幺儿，至为宠爱，比掌上明珠还要娇一些，小时候他总坐在父亲膝头，姊姊放学回家，先去拧一拧他幼圆面孔，这样长大，性情居然十分安静，面孔逐渐抽出分明线条，祖父翻着他一双手，说，小明的手生的巧。

姊姊吃吃笑，倒是不在长辈面前揭他短，等祖父踱步出去散心，才婉婉的笑话他：“晚上偷偷打游戏练出来的，怎么不巧？”

史森明只是笑，因为知晓姊姊疼他。他一笑浑然透出明净的味道，一派天真，这样的孩子能耐得下心学那些精细活儿，祖父一点一点教他，史森明捏着笔，顺着镯子上一条长长细纹描金。

祖父俯下身，觑了一眼，轻轻说，这里要是做花丝，很合适。

史森明笔意不停，笑道，这个我不会。

他会的那些倒还够应付来来往往，这门生意并不繁忙，有时他修一扇屏风，每日刷一道漆，琢磨配石，日子也就水一般漫过去，空闲日子，史森明同这个年纪大部分男孩子一样，戴上耳机打打游戏，只是打的格外出众。

那天，恰恰是他预备游戏前，来了一位客人，十二月的温埠尚且不怎么冷，只是淫雨霏霏，客人没有打伞，帽衫一拉而已，包中却小心翼翼裹着一个匣子，取出，是一件紫檀镶牙雕的扇骨，史森明略一上眼，看出这是广作的工，很细。

客人说国语，台湾腔，他身材很高，微微弓着身，神情焦急：“是不是天气太湿，这里开裂了？麻烦你看一看哦，这是我妈妈的扇子。”

他指着，史森明摇了摇头：“这是把老扇子，时间到了——这样的纹叫牙笑。”

说着，他也不由得露齿一笑，好像在做鲜明示范。

那时已经近黄昏，天色微暗，灯挑的略昏，店家这一笑，满室光彩流泛。

洪浩轩就是那时记住他的。

尔后很多年，再也忘不掉。

洪浩轩微微失落，他天生有一副没受过委屈的模样，所以更叫人觉得可怜，史森明想了想道：“你要是不急，就留在这里，保养一下。”

客人说国语，他也换了国语，断句准确，也很流利，只是咬字有些含混，听上去绵绵缠缠，洪浩轩听得忍不住笑，他夸奖说：“你的国语学的真好。”

史森明正转身去取薄棉布和橄榄油，听他这样说，有点无奈道：“我不是后学的，从小家里就说国语，”他一本正经，一边慢慢擦拭扇骨，一边呢呢喃喃，读了几句绕口令，四是四，十是十，四十是四十，还没读完，自己就笑了：“就口音有点奇怪。”

洪浩轩立刻摇头：“没有！很可爱耶！”

他心中有说不出的喜欢，一点不肯迟疑。

史森明把扇子装进合尺的密封袋里，再放进匣子中，重递给洪浩轩，叮嘱说：“不要放在风口。”

这一桩事完了，天也彻底暗了，史森明干脆把游戏退出，预备回家，洪浩轩错眼瞥到，十分兴奋，同是玩家，可聊的东西就多多了，他们说着，走到门口，才发现夜雨不知不觉，已经倾盆之势，按洪浩轩来时的法子，总得淋得湿透，他有些踌躇，史森明从门边找出把折伞递了过去，洪浩轩由衷道：“森明，你好细心啊。”

他啪的撑开，是把粉团团的小花伞，史森明笑的快趴门上去了：“不是我——细心，”他勉强解释，“是我姐姐放在这的。”

洪浩轩一点不羞赧，打着小花伞，和史森明挥一挥手，作别。

“明天来还给你！”

史森明也隔着雨雾，道：“有空扔在门口。”

洪浩轩把伞柄在手心里荡来荡去，笑眯眯的想，有借有还，来往不难。

第二次见面，洪浩轩特意挑了个难得的晴天，史森明正在店里工作，只穿着素白T，柔和洁净的手腕露在外面，他在打结子，黑色的棉绳络下去，顶珠是一颗松石，垂着芙蓉石的闲章，这原来是个扇坠，洪浩轩看那是一把八寸的红湘妃，猜了猜，应该是女孩子用的扇子。

史森明把大骨慢慢打开，扇面一折一折露出来，有无中生有之感，他很得意：“修了好久，打开的手感终于对了！”

“难怪你最近游戏都不玩了。”洪浩轩趴在长条玻璃的台面上，有点撒娇似的抱怨，花伞已经晒干，折的整整齐齐，史森明也觉得好几次都失约，有些抱歉：“今晚，”他许诺说，“今晚我们通宵！”

扇面开到最末，钤了小小的私印，还有一句诗，何必珍珠慰寂寥。

四目相对，都记不起这句诗的意思，还是来取扇子的客人说了那古老忧愁的故事，她说着，情绪低落下去，付过款子，独自离开。

洪浩轩有感而发：“是她自己题的吧？”

这座城市原是人人都有自己的故事。

史森明却不明所以，那秀致脸孔上，有极之晶莹双目，全然不识情爱。

洪浩轩笑一笑，把话题转过去：“今晚通宵？”

话是这么说，终究没有通宵，玩到夜深，史森明还意犹未尽，洪浩轩哄他说：“以后慢慢玩。”

史森明说，好，慢慢玩。

他们就是这样熟稔起来，考前洪浩轩还会带着笔记去工作室里读，他同史森明讲，你在身边，我就看得进去，你不在，翻两页我就想睡，你要是陪我去考试，我一定全部拿A。

史森明当即跳起来：“我不想再考试了！”

他把洪浩轩逗得大笑，还不知道自己可爱在哪里。

好容易挨过final week，洪浩轩强拉着史森明一起去露营，史森明还惦记着叫上朋友，他盘算了一个又一个，扳着指头数给洪浩轩听，简自豪大方爽气，刘志豪说话最有意思，严君泽最近不知道怎么了，憋了好几天，把他拉出去散散心……

洪浩轩一票否决：“我想和你两个人去，好不好？”

他那口国语好动听，史森明只好点头。

谁也没想到帐篷刚支好，就落下雨来，两个人只好在帐篷里谈天说地，帐篷揭开一角，外面俱是烟雨蒙蒙。

洪浩轩说：“森明，我好冷诶。”

他对自己心里的念头已经明了许久，这样的话张口就来，毫不害羞。

幸而史森明也不害羞，看了一眼雨势，说：“外面太冷了，”洪浩轩立时笑的露齿，他接着道，“那你在帐篷里做仰卧起坐好了。”

洪浩轩没绷住，直接后仰着倒下去，史森明吓了一跳：“不要做得这么猛啊！”

“你他妈闭嘴啦淦。”

洪浩轩闷闷的说。

由好友到恋人仿佛只有一层纸，偏偏洪浩轩喜欢的家伙还没学会戳破这层纸，一趟露营下来，两个人除了累一点，什么也没质变，洪浩轩开着车，心中总过不去，半晌，史森明敲敲他手臂：“我家到啦，停吧。”

洪浩轩踩下刹车，脱口而出：“森明——”

那双晶莹的眸子看向他，清澈的一眼见底，里面只有洪浩轩。

终于鼓足勇气，一字一句：“你有女朋友吗？”

满心都是细微挠人的紧张，洪浩轩不敢与他对视，移开视线，冷不丁，史森明伸脚踹他：“我有没有女朋友你不知道？嘲讽我？”

洪浩轩抱头鼠窜，可惜车内空间太小，两个人搅在一块儿，免不了挨几下，他双手举高：“别打啦别打啦我投降啦我投降啦！我是说没有女朋友要不要考虑我！”

史森明动作一顿，洪浩轩那优秀打野的嗅觉发挥作用，他轻轻把史森明拉到身边，抓住他的手：“要不要考虑我？”

史森明显然还没回过味儿，怎么兄弟一刻就要成情人，洪浩轩眼珠子转了转，先凑过去，想着亲一口再说，洪浩轩认真看他丰润双唇，如十万花蕾粉身碎骨，两个人不知怎的，都闭上眼睛。

也不知道有没有触碰到彼此，只听呼吸缠在一起。

洪浩轩有点渴，他开口，想念一句森明，然而，话还未出口，门就被倏地拉开。

“小明？”

分明是这么温柔的声音，却吓得两个人魂飞魄散。

洪浩轩一抬眼，同他喜欢的人长得那么像的女孩子正笑吟吟看着他，眼里有杀气腾腾。

小花伞姐姐会杀人吗？

洪浩轩居然还有空余想这样的问题，史森明已经连滚带爬冲下车，喊一声姐姐，冲进屋里，洪浩轩有点手足无措，小心露出被踢了一脚的狗狗脸，也喊道：“姐姐。”

死期到了，死期到了。

洪浩轩紧张到不敢呼吸，片刻，这女孩子忽然无奈，侧身让开位置：“要不要进去坐一坐，开了好久的车吧？”

洪浩轩如蒙大赦，和史森明一样，连滚带爬的下了车。

淦，腿软了。

这座城市，原是各人有各人的故事，洪浩轩觉得他的故事相当不坏。

很久很久后的一日，洪浩轩忽然问：“当时你没有把扇子打开吧？”

史森明有点莫名其妙，他手上还在打磨，也就没停，只看他的情人噙着笑，一点一点展开扇面，空白扇面上写了两行字：

是谓凤凰于飞，和鸣锵锵。

洪浩轩笑道：“虽然词有点老，但是意思不坏啊。”

他又把扇子合起来，轻轻放到史森明手边，看这个人难得有点羞赧，推让着不肯接，洪浩轩说：“是我爸爸送给妈妈求婚的礼物，当年妈妈同意了，你呢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