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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喻史】大雨将至

这个调子很灰的故事终于要结束了。

最后的喻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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喻文波说,出来吃饭。

史森明回他,出来挨打。

和王柳羿的那餐因为是刘一村请客,史森明毫不客气的给他又记了一笔欠账,喻文波拖了又拖,终于还是请了。

那天的天气很怪,上午还是晴空万里,这会儿已经暗了下去,史森明的声音在电话那端有点模糊,他说:“你还来吗,是不是要下雨了?”

客人都到了,喻文波这个主人还没出门,但是他一点也不慌:“我亏心事不多,不怕被雷劈。”

来回喷了几句,喻文波发现自己居然有些怀念这个,不由自嘲人性本贱,人贱嘴也贱,他对史森明说的第一句话是:“哟,听说儿子要来给爸爸打辅助了?”

史森明却微微睁大眼睛,茫然的看着他,像单纯无知的小动物,喻文波一时有一点尴尬,他说:“哦,就是之前微博上有粉丝这么说,带节奏啊,我的龟龟,领队还专门说不许我提你,搞的多大事儿似的。”他的解释史森明听了七七八八,哦了一声,笑着拍了他一下:“我好久没看微博了。”

喻文波知道那是为什么,他又不是傻子,只是不曾切身体会过史森明的境况,他什么也没有聊,只是问:“喝不喝酒?”

史森明坐在他身边,笑的露出洁白的,一小颗一小颗的牙齿:“你今年几岁啊,就学大人喝酒了?”

话是这样说,酒还是点了,史森明先给自己倒了一杯,对着喻文波颔首:“恭喜,算是庆功酒。”

喻文波的心里涌上了一种说不出的喜悦和爽快,没有夺冠那一刻的汹涌,但是交织着异样的征服欲和满足感,他看着史森明,这人却把酒推给他:“喝啊。”

说的理所当然,喻文波被他搞得瞠目结舌:“不是该你喝吗?”

“庆功酒庆功酒,你不喝算什么庆功酒?”

史森明这个老阴比!

喻文波这会儿想起来自个还没成年,死活不喝,最后两个人互相掐着脖子,喻文波说:“我喝你也喝。”

史森明说行,伸手给自己论滴的倒,喻文波已经喝了一杯,趁他不备把酒瓶压了下去,酒液从瓶口迅速灌满了杯子,涌出来的酒顺着史森明的手指流下去,史森明笑骂他:“手速太快了吧?”

他说笑着,顺势轻轻啜了啜指尖,丰润粉滑的嘴唇柔顺的抿住纤细手指,无端在他素白稚幼的眉目间透出一股糜艳来,喻文波看的有点坐立不安,立刻扯了好几张纸巾团了团丢给他:“你他妈不会用纸擦?”

史森明擦了擦:“怎么这么苦啊,可不可以不喝。”

喻文波柔声道:“你说你吗呢,我都喝了,你想跑?”

史森明要死要活被他按着灌下去好几杯,直喝的眉眼饧涩,他瞧着喻文波,吃吃发笑,喻文波捶他一下,史森明软绵绵的躲,偏偏喝了酒又迟钝,根本躲不开,挨了一下只会哼气,喻文波心里想,别不是喝醉了吧,这下可好,请人吃饭还把人弄醉了,要不等会儿用史森明结账算了。

不行不行,血亏,血亏,喻文波看了眼史森明,这智障已经醉的趴在桌上了,脸埋在手臂里,就露出一小片粉软的脸颊,眼尾处有一点小小的红印,喻文波凑得近了点儿,听到他奶兮兮的在哼着什么,史森明的这个声调,喻文波比谁都熟,三年前的史森明就是这么和他说话儿,那时他们都还年少,ID前还没有战队的前缀,三年前——

喻文波看着史森明,他想,史森明大概永远不会知道,三年前的喻文波暗恋过史森明。

喻文波虽然年纪小,但是在英雄联盟中,他疯狂而富有,德莱文掀起了如梦似幻的风潮,那时他有固定开车的几个玩伴,给他当狗的上单,史森明是他的辅助,当然和喻文波玩的不止史森明这一个辅助,那会儿他直播,弹幕里天天刷四妃四妃,都是口嗨,喻文波也跟着口嗨,史森明当时不但是明妃,还是明后,他们两个人搭档起来非常凶,三分钟就能打爆对面,十分钟开始下一盘游戏,喻文波第一次和他语音简直不敢相信,那么凶的锤石,居然有这么软的声音,喻文波被他的声音迷惑了,乖乖报上自己的姓名年龄,结果那一边立刻响起来狂笑:“jkl你他妈居然比我小!”

喻文波说不上是气是羞,一口气和他对喷到游戏结束,队友打字说,内讧还能赢,牛批。

现在想想那甚至说不上是正经的暗恋。只不过两个人语音打游戏,史森明打个游戏嘴就没听过,他的声音又实在软嗲嗲的,听得喻文波那个晚上做了个不该做的梦,醒来时喻文波整个人都濒临崩溃,后来在网上查到春梦的对象是随机的,才缓过一口气,然而举凡世事都是有一必有二,第二次不是梦里,是他们打完最后一盘,喻文波在黑暗的房间里深吸一口气,想着史森明刚才对他说的晚安,把手探了下去。事后差点把手洗的破皮,水流浇过早就清白无瑕的手心,喻文波心里却始终觉得不干净,还是不干净。他开始明白欲望不是起因,只是由另一个原因导致的结果,然而那个原因他却难以诉之于口,那时他对史森明的态度也别扭,连双排都怕,两个人出来吃饭,史森明在他手上轻轻打了一下,问他:“喻文波,你最近犯病啦?”

喻文波低下头,再不对视,怕看进史森明过于清澈的眼睛,透露不可告人的秘密。

他记得那间餐馆人声鼎沸,却能听到自己心跳几快,就炸在耳边,嚓,嚓,嚓。

如刀片磨砺过万千岩壁,方知千刀万剐的感情才生动。

他不说话,史森明却紧张,握着他的手轻轻晃,神情非常温柔,奶呼呼的问他:“你不会真的生病了吧?”

喻文波看着他,心里泛出一点点苦,年轻的男孩子第一次尝到的苦。史森明是被疼爱呵护着长大的幺儿,却没有骄娇二气,毕竟——真正体贴的人是无法用诸如“谦让”之类的美德教育出的,只有真正切身被宠爱过,他们才懂得如何使人快乐。

喻文波没有勇气打破史森明给予的这份快乐,他享受着史森明带来的明媚,同时也没有勇气先说喜欢,那似乎象征着妥协,最后只能选择草草的混了过去,他希望青春期的无常的躁动快点平复,只是和史森明说:“有战队的人找我打职业。”

史森明笑弯了眼睛:“哇,那很好嘛!”

喻文波点头,说我也觉得不错,换个地方打游戏嘛。

他们还不知道,那是无忧无虑的绝唱,故事从他们都进入职业赛场的一刻,再也不受控制,这两个孩子都被推上了快速通道,一切爱与不爱,再也不可自决。喻文波被拆分成两半,一半是IG JackeyLove,是S8的新科冠军,是电竞古川,另一半——史森明做底色的另一半,是那个没有上场没有被买入职业队的打游戏的孩子,喻文波设想过很多次捧杯的情形,以为自己终其一生都在追求前者,却在真实捧杯的那一刻如同梦境,他虚飘飘的踩在地上,再多人欢呼也无从清醒,他咬着金牌,牙齿触及到金属的涩味,通贯四肢百骸,喻文波见谁都傻笑,这状态持续了好几天,王柳羿忍不住说:“笑的跟史森明似的。”然后好像回过神一样,道,“说好了拿冠军回去请他吃饭。”

喻文波不在乎他怎么说,毕竟S8新科冠军的快乐压倒了一切,他笑说:“你请你的,不用管我。”

王柳羿的动作比他快多了,喻文波也看到照片,照片上史森明穿着黑色的卫衣,笑容还是灿烂,就如同没有受到一点挫折,喻文波当然知道那不可能——RNG自从出局,诘难再也没有停过,连IG内部也不可抗的出现这样的氛围,毕竟,虚空冠军这样的名号背久了,谁的压力都大,但是史森明的笑里毫无阴霾,反而是王柳羿神情平淡,喻文波看着那张照片,忽然很想知道史森明是如何面对那汹涌而来的快乐,以及快乐过了头后泛出的恐惧。

每一支冠军队伍都不乏这样的体验,站在最高处之后,剩下的只有恐惧,粉丝,高层,甚至路人都可以尽情欢呼,但是只有真正在一线的职业选手明白,最初的快乐退去之后,剩下的只有被追赶的焦虑和难以维系的恐惧,他忽然发现得到一切后,赖以生存的却是另一半的自我,是那个十四五岁的,没有任何前缀任何标识的玩游戏的孩子。

他刚刚不再一无所有,就开始恐惧着失去一切。

一如当年对史森明,其实他从不曾拥有过哪怕一秒,却仿佛已经无数次的失去。

喻文波贴近史森明,他喝醉了呀,喻文波对自己说,都醉成这个样子了,很多事情他不会知道的,也不会记得的,喻文波缓缓的说出了一句好像自己永远也不会说的话:“我喜欢你。”

他听见史森明也含混的说:“我喜欢你。”

喻文波手脚发凉,他不知道这是史森明醉里单调的重复,还是某种隐晦的暗示,于是他压低了声音,急切地说:“你讲什么?”

史森明扬起还晕着酒色的脸,笑道:“我喜欢你呀。”

他拿手支着额角,傻乎乎的笑:“我喜欢jkl啊,你不知道吗?”

喻文波不知道这个世界上会不会有比这更美妙的一刻了,他不知道夺冠的那一瞬间和这一刻究竟哪个更快乐,反正他们各满足了一半的喻文波,他抓住史森明的手,用力到指尖发白:“……原来,原来你也喜欢我啊。”

好似孩子眼馋遥不可及的玩具,却在不抱希望后得到,心酸的无话可说。

“原来你也喜欢我。”

喻文波喃喃,把史森明的手递到唇边,却颤抖不敢作吻,何来如此好运,把我全部充实。忽觉的从前拿乔造作,或者这几年各奔东西,都只是电影完结前必然的考验,否则无从证明他们情感的正当。

史森明却浑然不觉他情愫,醉里含笑,他饮了酒,唇红如十万花蕾粉身碎骨,神态天真,如同根本不知自己说话残忍:“不是你呀。”

他重复了一遍,可能是酒劲儿上来了,说话有些慢,但很清晰。

喻文波没有回过味来,他们的眼睛对视着,他看到史森明分明在微笑,但眼中的凄凉与温柔,无以名之,他伸出一只手轻轻碰了碰喻文波的面颊,手指一点一点梳松他的头发,“就是这样,”隐绰的灯投下来,喻文波的面容有些模糊不清,年龄渐长的痕迹被抹掉了,他在光影明灭里,史森明说,“你这个时候,最像他。”

喻文波意识到了一件可怕的事,却喑哑难言,史森明继续说:“那个时候很小嘛,和jkl玩的好,在一起也开心,就好喜欢他嘛……”

他清澈的眼睛凝视着喻文波,看到的却是那个在三年前和他并肩坐在一起,嬉笑打闹的男孩子。

那个孩子,在一切辉煌的故事之先登场的孩子,不肯被时代驯化的孩子,除了史森明,没有人会再记得他,会再记得史森明最后自由青春的盛大狂欢,虽然以孤独的暗恋作为表达。

但是,你是我永远的少年,我对你永远怦然心动如初见。

喻文波张了几次口,都无法打破这吊诡的沉默,他仿佛在面对一个致命的玩笑,史森明却只是平淡的说了出来,最后,喻文波努力笑了笑,他说:“我开玩笑的。”

史森明点点头,晃晃悠悠站起来:“你再欠我一顿,让你这么gay。”

他走路时真的有点打晃,但似乎又总还是稳稳当当的走了出去,坐上了车,微微笑着和喻文波告别,这个故事就这样平淡地走到了最后,所有戏剧性的结局都留在了幻想里。自此,年青,激情,梦想,欲望,自由,都被他们留在了昨天,留在了他们奔跑过的长街,急切相约过的夜晚,吵过骂过打闹过的餐馆,一切全部结束。

喻文波低头坐进车里,他把脸别向窗外,天色阴沉,云片卷着湿灰的边角擦过天际。

他阖上了眼睛。

大雨将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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